看热闹

太平无事的年月里一个平凡的傍晚，607厂的家属院怡謦家园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，据住在6幢18楼的贾大妈说小区发生了件耸人听闻的惨事：3幢一男的把他老婆杀了，尸体剁碎了冲进了下水道，警察正来查云云。住6幢15楼的甄大叔提着菜路过，斜瞥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发出了响亮的“嘁”以示不屑，等到走远了、确定没人听见了又嘟囔了一句：“中国人的臭毛病”然后微微一笑，那表情惬意极了。

甄小哥手拿一把桃木剑站在窗边朝进门的甄大叔说：“爸你回来了，三幢那边出啥事了？那么多人围着。”

甄大叔提着菜进了厨房：“没啥大不了的事，说有一男的把老婆杀了，尸体剁碎了扔下水道里冲走了，还说警察正在查这事，嘁~，造谣都到这种程度了，警察确实该查查这事了，得把造谣的人好好关几天。”

甄小哥：“啊！这还没啥大不了啊，都出人命了，前段时间网上不是报道过杭州有这么一出事，不会是模仿作案吧？小说诚不欺我，果真有模仿作案这回事。”

甄大叔：“他们说的事能有个准啊？前段时间不是还说看见5幢那老头儿头七回来了吗？你不是还去一探究竟了吗？结果呢？是有人还是有鬼啊？啥都没有，还不是凭空造谣！”

甄大叔挂上围裙乒乒乓乓的剁肉准备盘饺子馅，甄小哥在窗户边望着三幢楼下乌压压的人群出神，手里的桃木剑穿着一张手纸随风飘扬。

甄大叔：“给你妈打电话，让她快回来，今晚吃饺子了，别去3幢那边凑热闹，瞎耽误功夫，她最近不是要考什么证书吗，也不知道准备的咋样了，整天跟贾大妈说东道西，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。”

甄小哥撂下桃木剑，扒着窗户沿勾过头冲厨房喊：“爸你快看，真的有警车啊，这事儿保不齐事是真的，咱们小区要上新闻了。”

甄大叔提着菜刀一言不发走到窗户前，张望了两眼又转身回去了：“别大惊小怪的，我这忙着做饭呢，给你妈打个电话你听见没？”

甄小哥：“好好好，我知道了，我妈都到小区门口了，我都看见了，还用微信问我这么多人咋回事呢？爸你别不信啊，他们说的可传神了，什么这男的刚搬来没多久，长得凶神恶煞，一看就是屠夫转世；什么这女的上辈子害了他的命，这男的上辈子死得冤枉，这辈子是来报仇的；什么这男的跟着女的就不是夫妻，刚认识没多...”

甄大叔：“行了行了，你可别跟着造谣啊，什么屠夫啦报恩啦，满脑子净是有的没的。警察来又怎么样？警察来就是杀人了？少见多怪，四月份那会警察不知道来多少回了，你以为怎么回事，连环杀手还是灭门惨案？不过是5幢那那老头的媳妇儿发癔症了，整晚整晚的大喊大叫，邻居受不了才报的警。那阵子天天吵，哪次围观的人不比现在的多啊，又是吵又是闹，七嘴八舌得议论个没完没了，那老头儿也惨，临走也不得安生。唉，中国人的臭毛病。”

甄小哥：“爸，你可得了吧，你不是中国人啊？这话说的把自己也捎带上给骂了，人家大喊大叫肯定是有原因的，也许真的看见什么灵异的东西了，那贾大妈不是还说吗？老头儿有背景，天上有人来接，来人见媳妇不孝狠踹了几脚，要不那媳妇怎么平白无故从楼梯上滚下去了，鼻青脸肿的，现在还不敢见人呢”

甄大叔挥刀剁肉当当当当，嘴上不停：“小小年纪整天神神鬼鬼的，你在学校都学什么了，唯物主义没学过吗？人死如灯灭知道不？人死了啥都没有了，尘归尘土归土，没有灵魂更没有来世，中国人从来不信什么神鬼之说，连孔夫子都说......”

甄小哥：“爸，你快看，他们开下水道井盖了！”

甄大叔的说教戛然而止，又提着菜刀走到了窗户边，父子俩的脑袋一上一下探头望着乌压压的人群。这会儿甄大妈回来了，望着窗户边俩后脑勺笑了。

甄大妈一边脱外套换鞋，一边说：“呦，这爷俩也在这出神呢，有啥好看的，一天到晚就爱看个热闹。小甄你不是在准备考法考吗，这考试时间快到了，你还这么悠闲啊。老甄你快去瞅瞅火，我怎么闻见一股子怪味。”

甄大叔一溜小跑进厨房，还说着“我这不是安慰孩子吗，你看他一天到晚神神鬼鬼的，还考法考呢，过俩天指不定拿一法师证回来，捉鬼的道具都准备好了。”

甄小哥一脸不忿的坐回到沙发上玩起了手机：“延期了延期了，都说好几次了，也延期好几次了，我买桃木剑干嘛，我求东风呢，天天西北风厂里的味可不好闻...我也辟邪呢，我们小区不太平啊，又是这又是那的，这还出个惊天动地的杀人案...”

甄大妈一脸迷茫：“什么杀人案，哪来的杀人案，我们小区不挺平静的吗？”

甄大叔：“3幢的杀人碎尸案啊，你没听说啊，有一男的把老婆杀了，尸体剁碎了冲走了......楼下那帮子人是不是在围观吗？警察都来了，井盖也开了，不是杀人案又是啥？”

甄小哥：“就是就是，哎爸你不是不信吗？”

甄大叔又提着菜刀走了出来对甄小哥说：“我是不信啊，我不信你传的谣，我信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来翻下水道井盖，这肯定有点风声的”

甄大妈：“我咋听人说是找猫啊，说是3幢有户人家养的豹猫还是什么猫，总之贵得很，这几天不见了，听人说到下水道有猫叫，怀疑是有人偷了藏在里面，报警来找呢”

甄小哥和甄大叔面面相觑，甄大叔嘟嘟囔囔的又进厨房了。

甄大妈摆好参考书准备复习：“老甄你好好做饭，还说孩子呢，你不也一惊一乍的...找个猫这么大动静，还什么杀人案都出来了...小甄，你可少刷点抖音吧，贾大妈最近可没少在抖音上瞎说，她说这样粉丝长得快，我都听不惯她整天没头没脑的瞎话了”

甄小哥不言语了，戴上耳机摇头晃脑的听起了歌，甄大叔一言不发的包起了饺子。这会3幢楼下的人不仅没散还越聚越多了，甄大叔手上沾着面粉不时走到窗前瞅两眼还冲小甄说：“小甄，你看看群人，饭也不做不吃了，就爱看个热闹，中国人就这臭毛病”。甄小哥两耳灌满音乐摇摇起舞，看着甄大叔一张一合的嘴露出了一个夸张的微笑。

窗外的事态更严重了，小区门口远远的开来一辆长安S460面包车，走下来两个人，闷着头扒拉开人群就往里冲，黑乎乎的天，也看不清是谁，正是刮西北风的时候，两人一张嘴就是呜呜哇哇的嚎哭声，顺着西北风就飘进6幢15楼的屋子里，甄小哥戴着耳机听不见继续摇，甄大妈迷惑的抬了下头，甄大叔则端着一锅冒着热气的饺子朝外望。

甄大叔把锅放桌子上顺手摘下甄小哥的耳机说：“吃饭了，去厨房把碗筷拿出来，醋也带上”。甄小哥端着碗筷走出来，还提着一瓶醋。这时候“pia”的一声枪响伴着“站住！”的喊声随着西北风进了屋，甄大妈拿着笔原地起立，甄小哥提着醋目瞪口呆；甄大叔拽起外套一把拉开门头前脚后的冲了出去，远远听到楼梯间传来他的声音“我去瞅瞅咋回事，你们先吃...”